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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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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病房

醫院手術室外。

雪白的墻壁, 紅到刺眼的指示燈牌,濃重的消毒水味化作了無數人的噩夢。

不少戴著帽子一身黑西服的人站在走廊兩側,神色凝滯, 透著焦急,讓人實在難以想象這竟是群龍無首下的秩序。

沒有人談論起融星惲如果不在了要怎麽辦。

所有人的時間都靜止在* 了這一刻,只齊齊地等待著手術結果。

在這群人中,只有一個穿著淡粉禮服裙的少女坐在椅子上,定定地盯著手術室的燈光。

大片可怖的血跡落在她的裙擺、脖頸、甚至是臉上, 配著她失神的眼瞳,讓她漂亮到極端的面容顯得有幾分詭異的脆弱。

莎朗拿著文件包,臉上還流著驚懼的汗滴, 看了看周圍, 快步走到座椅身邊,緊張地坐到郗禾身旁:“郗, 你沒事嗎?檢查過嗎?”

郗禾緩緩轉過頭, 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擡起手, 怔然地看著身上擦過的痕跡:“這些……全都是融星惲的血。”

莎朗心裏倒吸一口涼氣。

消息瞞得死,但她作為被司機直接轉向帶走的人也大概猜到了什麽。

涉事家族在今天發現融星惲親自參加了謝爾特先生家的婚宴,本就懷疑他會出手處理走私一案, 現下更是認定,於是聯合早就收買了的帕拉警方,企圖一殺一汙, 將融星惲迅速處理掉。

畢竟在帕拉群島,只要動手得夠快, 人死得夠實, 事實就將由勝利者書寫。

融家強就強在家族中人擁有著極端的忠誠和萬眾一心。

那麽只要失去了融星惲,這座大山就不再無堅不摧。

“你……”莎朗猶豫了下, 柔聲說,“你要不要先和我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帕拉群島的危險人盡皆知,可她也沒想到帶著律所的小實習生來就地實踐居然正面撞上了血淋淋的實戰。

“不。”郗禾低下頭,手指穿插在早就披散下來的發絲之中,“我就等在這裏。”

她定定地盯著地板裏自己的模樣,大腦幾乎一片空白。

只要她在這裏,只要她想。

融星惲就絕對不會死。

他不知道嗎?他應該知道的啊。

郗禾是絕對不會死的。

莎朗見她這樣也不多勸,低聲說:“那你記得休息,或者有事和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女士不必擔心。”旁邊一個老者開口。

他頭發花白、高高瘦瘦,脖子上帶著長圍巾,取下帽子,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看向郗禾:“郗禾小姐雖然不認識我們,但我們基本認識她。”

別人不知道,但融家的老人很難不知道和融星惲同學三年的郗禾,以及救與被救的羅斯瑪麗。

她前十年的命運都和融家息息相關。

“我手裏留存有一封公證過的遺產分配書。”老者溫和地看著郗禾,“如果我們先生離世,那他大部分私人遺產都將由郗禾小姐繼承。”

莎朗一怔,難以置信地看向郗禾。

短短幾個小時之內的猜測,突然又遭到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

郗禾聽到這話,只覺得本就亂的腦子更痛了。

遺產?給誰?

她?

融星惲父母雙亡沒有妻子,確實沒有第一繼承人,印象裏好像也沒什麽親人,但他到底在想什麽,怎麽也不該給她啊。

“他不會死的,不用說這些話。”她低聲說,“這些事等他醒了我再和他說。”

融星惲的個人私產完全是個天文數字,幾乎沒有人在面對這樣龐大的財產面前能面不改色。

可金錢對郗禾而言真的只是個數字。

她現在只想等著融星惲平安無事地醒來,等著他睜開眼再和她說些話。

說什麽都行,只要他的心臟還正常跳動就好。

郗禾早就知道融星惲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很多事分明不是很覆雜,但他總是默不作聲,就像是阿列克謝的事他明明能和她坦誠,偏偏他沒有。

就連感情也是。

指針“哢噠”作響,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

在手術室門口的等待漫長得可怕,

郗禾攢著手指,不知道第幾個小時之後,肩膀被拍了拍。

她緩緩地擡起酸脹的脖頸,就見剛剛的老爺子往她手裏放了一杯溫熱的牛奶。

冰冷的白熾燈光,照得所有人的臉色都格外灰白。

“您還沒吃飯吧?”老爺子溫聲說,“先生想必也不希望看到您這樣。”

“取子彈處理傷口的手術大概七八個小時,應該快了。”

好在雖然被人窺伺到了機會,在他們看傷口處也應該沒有打重致命點,但也是重傷。

這段時間,融星惲只怕要在醫院裏過了。

“您……”郗禾猶豫了下,開口。

“噢,您可以叫我安德森。”他笑著說,“我看著先生長大的。”

“好,安德森先生……”郗禾點了點頭的手逐漸被牛奶焐熱,怔然地說,“我只是…心有餘悸。”

她在帕拉群島遇到過很多次危險,看見過人死亡倒下,硝煙的氣味彌漫。

可那都是遙遙一見。

熟悉的人脫力地倒在她身上,濃稠的腥熱在她身上蔓延,生命逐漸消逝的感覺還縈繞在她身上,無法散去。

“他可以不用救我的。”她呢喃道。

安德森意外地睜大了眼,像是聽到了什麽荒謬的話:“小小姐,這不是‘可不可以’的問題。”

“危機之時,人是不能用理智思考的,本能會主導一切。”

而保護郗禾,就是融星惲的本能。

“理智……”郗禾喃喃道。

是的,即便她理智知道只要她守在這裏,融星惲就不會真正死亡,可她還是控制不住地會焦慮和恐懼。

她控制不住地去揣測各種危險性,似乎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就沒辦法安下心來。

融星惲這些年裏,都是在這種環境下生存的嗎?

難怪他一直反覆強調讓她不要再來,讓她立刻離開。

郗禾是離開了,那融星惲呢?

他還要長久地留在這裏嗎?

融星惲會不會突然死掉?郗禾會不會突然在電視新聞上得到他逝世的消息?

她捏著玻璃瓶,緩緩喝進口的牛奶散發著香氣,液體順著喉嚨滑進去,一點點溫暖著她坐到發僵的身軀,心卻還像是被繩索吊在空中,找不到實處。

臨近淩晨,窗外早已漆黑一片。

手術室的燈終於落了下來。

郗禾看著其他人一擁而上,從出來的醫生口中得到“手術一切順利”“患者昏迷不醒要馬上轉入ICU,不允許探視”的消息。

所有人的心這才終於落了下來。

甚至有人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如釋重負般哭了起來。

安德森松了口氣,只有微微發顫的手能展現出他的緊張,將帽子重新戴上頭,拄著拐杖走到郗禾身側:“小小姐,晚上路上不安全,我們送你回酒店。”

“好。”郗禾扶著椅子站起身來,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升起,緩了緩才站穩。

她看了看在和醫生交流的負責人,轉身跟著安德森和好幾個人一起走向電梯。

郗禾這一回去,就是整整一周時間。

在這一個星期裏,融家就和早就得到過指令一樣訓練有素,以牙還牙,將肇事者全部抓起來丟進了監獄,再主動去和帕拉政府交涉,將牽扯到此次謀殺案的受賄警員全部撤職並下獄擇日處理。

融星惲受傷的消息也就瞞得了一會兒。

這次鬧得太大,涉事地點早就被圍了起來,翌日的新聞就報道了這事,只是簡單地以“群眾火拼”來解釋,什麽細節都沒說。

但相關人士都知道是融星惲出了事,不過融家之後的一系列舉動也側面說明了他大概暫且平安,只有少數人還持懷疑態度。

在融星惲遇謀殺一事下,走私案都顯得是那麽平平無奇。

等郗禾見到融星惲,已經是十天之後的事情了。

此時他已經轉入了私人普通病房。

雪白的病房只在一側開了一扇窗,床邊放著一盆青植。

即便有人想狙擊,也不可能透過這個角度瞄準病房中的人。

郗禾推開門走進來,就看到門邊的櫃子上擺放著各種水果籃,濃到發酸的消毒水味和藥味混雜在一起,簡直讓人頭暈。

病房裏擺放著各種各樣的器械。

年少的病患只是躺在病床上掛著點滴。

他臉色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本就清瘦的身軀像是又清減了一圈,病服搭在他身上都空落落的,露在衣服外的脖頸邊都綁著繃帶,插著留置針的手臂能看見明顯的青紫血管。

他一擡眼就看到郗禾走進來停在門口怔神的神色,放在身側發冷的手指抽搐了下,脊背往靠枕上倚了倚。

“怎麽了?”融星惲輕嘆了口氣,無奈地看著她,“也不是什麽大事,別這樣看著我。”

他聲音喑啞,說得格外輕松,就像是人在路邊摔了一跤似的無傷大雅。

“我沒事,勞你擔心了。”

郗禾沈默著走到病床旁,坐在椅子上盯著他。

“要不要喝點什麽?牛奶?果汁?”融星惲見她不說話,輕聲問,“他們送來了很多水果,我也吃不完……”

“……”

他一個病患,反倒開始主動關心起郗禾來。

郗禾想到剛剛在走廊裏隱約聽到的“命懸一線”“化險為夷”的喟嘆聲,再看到眼前少年柔和的眸光,突然鼻子一酸。

“你嚇死我了。”

她捧住他蒼白得和紙片似的的手,溫熱的觸感順著眼眶滑出,淚水一滴滴地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在手術外漫長的等待裏,在整理資料時的焦急時沒流下來的眼淚,在聽到融星惲耐心地和她說話時,驀然和斷了線似的一湧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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